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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是個粗人

從我有記憶開始的那一天

他是個會以拳頭表達情緒的人

雖然父親不懂得如何溫柔

但是他的行動是在告訴你

“我是愛妳的”

小的時候,父親會買洋娃娃給我

如果表現出不喜歡,他會直接將娃娃摔壞

雖然在母親懷我的時候,

他與人打賭說母親懷的是男孩

最後輸了一桌酒席

但是,父親還是疼我的

因為,我是他唯一的女兒

會被打,大多是因為他與母親的言語衝突

而我不願意母親受傷而抵擋在前

雖然如此,父親還是喜歡帶我到處去玩

父親對我的要求也是從不說不



父親樂於助人,大方慷慨

因為太有同情心了,連帳款都因為同情人家而收不回來





我出嫁的那一天,父親人在奈及利亞工作無法回來

這是我覺得遺憾的第一件事

而他回來時,正好幫我作月子

我記得他最拿手的一道麻油紅蟳

是父親最得意的作品




父親曾經歷幾次人生關卡

一次是由奈及利亞染病回來

一直找不出病因,

直到轉送高醫

才知感染了腦膜炎

父親在加護病房昏迷了好多天

好不容易才復原



一次是突然打嗝不停

也是折騰了好久才知道是腎臟的問題

父親無法接受要洗腎的事實

一向強壯如巨人般的父親

如何接受自己要終生洗腎過下半輩子的日子

父親說寧可死,也不要洗腎

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診間

我拉住父親,好言相勸

爸爸,求求你,洗腎會讓你的身體舒服些

不會讓病痛折磨你

我知道您不怕死,可是我怕你痛啊!

終於,父親接受了。



最初,父親不願麻煩家人

總是一個人到醫院

後來身體逐漸虛弱

怕他一個人在路上出意外

家人輪流送他去,幫他做止血的動作

最辛苦的是二弟妹,二弟跟父母親住

所以照顧的工作他們盡了最大的心力



洗腎有許多的併發症

所以,這期間父親也常常出入加護病房

後來,弟妹的工作忙,

我當然的去接手止血,送父親回家的工作

那段時間父親的胃口漸漸變差

什麼東西都食不知味

只對小南的炸雞腿還勉強吃了幾口

所以為了要他可以多少吃一點

總會在他洗完腎買一隻雞腿給他

有回扶他從洗腎室下樓要回家

他竟然跟我說“謝謝”

爸,我不要你跟我說謝謝,好見外,好生疏

我只要你勇敢的活下去



每個周末我都會和老公帶小孩回娘家,

陪陪他們,聊聊天一起吃飯.........

父親走前的那段時日,胃口奇差

許多東西都食不下嚥

只有我買的東西,他會吃些

因為洗腎開刀的傷口在手臂

所以也影響到他的動作

筷子拿不穩,更是他不想進食的原因

長期的缺乏營養,父親骨瘦如柴

洗腎的患者營養流失的快

怎堪如此的折騰



有一天我們從娘家回家的路上

老公竟然告訴我

他看不到父親去參加小弟喜宴的場面

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

心中的OS.:只是父親身體不舒服,不想被看見病容吧!


現在想想,身體的病痛→食慾不振→營養流失→補充不足→身體的病痛

是惡性循環

腎臟衰竭影響到心臟的正常運作

醫生也曾說,父親的心臟有問題

要盡快做心導管


但是堅強的父親竟然說他會怕

怕他進了手術房再也出不來了

本來已經下定決心

等參加完兒子的畢業之旅

就一定要強迫父親去做導管


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92.2.6【農曆】的那個周末,

父親看起來氣色還不錯

一家人吃著晚餐

因為父親練習著使用左手拿筷子的手

還是不靈活

我便接過手,餵著父親一口一口的吃雞腿

記得弟們還私下勸我

讓父親自己吃,不要讓他養成依賴的習慣

萬一沒人餵他他就不吃了

我的回答很簡單:只要父親肯吃,我來餵他,讓他依賴我



隔天,我們家去掃公婆的墓,以往我總是會再繞回家去陪陪父母

那天我竟然在車上猶豫要不要回家

父親身體不好,剛掃完墓還是不要回家

萬一帶了不好的東西回家對父親不好

最後,我還是沒有回家

這是我對父親這輩子的第二個遺憾



二月八號凌晨

接到一通電話,沒有講話聲

只依稀聽見母親拼命的叫著父親的名字

任憑我怎麼叫母親都沒有回答我

再回撥

二弟接的電話,說父親沒有呼吸正送往醫院

我和老公飛奔至醫院

一路上念著佛號

希望父親能再度過危機

再不然也讓我見父親最後一面

急診室裡

冰冷冷的機器怎麼都不叫

醫生為什麼不做急救?

我握著父親冰涼的手

希望將它搓熱

但是~~

醫生無情的向我宣判父親的死訊

直到現在我依然無法釋懷

為什麼那天沒有回家........


母親說父親走得很安詳

面帶笑容

親愛的父親

您已遠離病痛 快快樂樂的去西方世界了嗎

女兒祝福你 當個快樂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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